□王 展

十三

“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第三纵队第九团是抗战中较长时间驻在武乡县的一支英雄部队。1943年前，在武西山交沟、故城、义门一带驻扎。在当地发动群众，组织地方武装，曾多次深入游击区和敌占区，袭击敌人据点，深得群众拥护。”

“山山埋忠骨，岭岭皆丰碑，村村住过八路军，户户出过子弟兵。”未到武乡之前，我们就常听到这句话。

中午到达武乡高速收费站，寻见“胖胖黄酱面馆”，一大碗酱香浓郁、肉块多、面条弹齿的美食充盈着味蕾，热情的店主和实惠的价格让我们认识着武乡的另一面。

武乡是八路军总部旧址所在地，孕育出了太行精神。如同一部被红色文化浸润的厚重之书，每一页都书写着热血与壮烈，每一行都承载着坚韧与希望。

这是我第二次来武乡。第一次主要参观八路军总部旧址和太行精神纪念馆，叩问传奇，致敬信仰，是一次令人难忘的精神洗礼。

这次得以更近距离走近王献玉所在部队和战友们留下的足迹。1940年5月，决死第三纵队九团进驻武乡，驻扎在义门村。就是今天的武乡石北乡义门村，所以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义门村，找到了那幢老房子。薄雪之上，一座破旧的二层小楼矗立在面前，门窗斑驳，蛛网遍布——这里曾是雷震、贾定基办公的小院。

在义门，结识了老村主任，当年抗日自卫队队长刘庚辛的儿子刘成柱（右上图）。他主动带我们参观，讲述八路军总部首长在义门的故事，引我们走进农家小院，感受窑洞土炕背后的身影，看那棵盘龙虬枝的老槐树，看院里一盆盆金银花苗，处处写着生活的希望。

九团紧跟总部步调，山交村、西堡村先后成为这支队伍的驻地。1943年，他们参加了蟠武战役和蟠龙围困战。1944年，他们在此整训和练兵，一直守护武乡的西大门。

在山交村路边，我们巧遇一名文保员。他一路小跑，带领我们来到村西的金仙寺——一栋清代的古建筑。殿前石碑上刻有这样一段文字：“山交地处倭寇南沟维持边缘，武西八路游击前哨，决九团敌据点突袭独立营自晋线破路多在打尖休憩歇憩，整训。”

大有村裴家大院如今只剩残破的门楼，山坡上的纪念碑和村头十字穿心阁铭刻着大有阻击战的悲壮和郭国言为国捐躯的肝胆气节。

老人们一边回忆，一边讲述。

我们去武乡八路军烈士陵园，看望那些牺牲的英烈。夕阳之下，碑石映出斑驳花纹，整座陵园庄严而开阔，以山的臂膀为那些孤独的英烈安家。他们中有的被亲人认领，有的从离家那天起，就已没有家。

张向善在武乡的时间很长，曾任武乡独立营指导员。那篇怀念王献玉的文章，大概就写于这里。如果王献玉没有牺牲，他们本应一同参加上党战役，解放临汾，见证部队编入晋冀鲁豫野军第二十三旅，一步步锻造成光荣的“临汾旅”。

王献玉可能就是这陵园里某座无名烈士墓的主人。他的背影，这支部队的足迹，都隐藏在岁月里，隐藏在沟沟壑壑的褶皱里。

“在20日夜1时，月亮很清晰地照着。一群健壮的战士，在沁水北门外天齐庙的最北端，紧裹着军装，携了武器、炸药和云梯，渐渐地移近沁水县城。沁水城在月亮中震颤了。月光清晰，照出了城墙上的空虚，更照彻了城廓的闷静，一切都在静穆沉寂的权威统治中。只有我们这一大群每个细胞是在跳荡着、抨击着。渐渐的云梯挨上了城垣，我们开始夜袭了。”

这段优美的文字来自一位战地记者的通讯，却成了一段祭辞。

1938年3月20日沁水一战中，三纵队牺牲和掩埋了61位烈士。直到今天，还有54位查不到名字。他们在沁县的龙岗山上，默默守护着这座城。

王献玉的名字被战友写下来，成为2100万抗日英烈的一员。他也许辜负了对亲人的承诺，却没有辜负党和人民。

唯有一个心结：中华英烈网上，王献玉的党员信息一栏仍是空缺。

当读到贾振邦记述他与战友在浮山山交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信息时，我哭了，在书房里一个人嚎啕大哭，反复喊着“王献玉是党员”“王献玉是党员”。

我想有一天，一定要把这条信息给他补上。

一名普通的抗日烈士，就是一道光，从家照向国。

寻访是在通过脚印、车轮，去与那段岁月、那片土地有一次重叠的印迹，对那份信仰、那群人有一份全新的认知。